電話鈴聲響起，一個磁性的女聲從那頭傳來：「晚點見吧！你想個地點！」
他猶豫了一會，心想這一切都還沒準備好，他怕貿然相見會失去她。然而她的期望卻是如此明顯，他想了一又四分之三秒：「好！至於時間地點我待會告訴妳！」
接到她即將到市區的電話，他愉悅地換上長大衣，飄出大門，朝約定地點走去。
小佯是在網路上認識她的，她叫小ㄙ，他一開始也問過她為什麼取這名，無奈她只是俏皮地吊著他胃口。起先是他先開口約她，她卻從來沒答應，甚至挑明地講不想見，就當個網路朋友就好；然而他對她卻充滿了疑問，很多話、很多事她都沒回答，很快地雙方做出「彼此回答對方問題可以說是秘密，但只要說出口就是實話」的約定。隨著時間推移，他們似乎越來越熟識，睡前總會上線聊兩句，或者通個電話，講個幾十分鐘，才彼此互道晚安入睡。
卻沒想到如此突然，他本期待卻不敢奢望的日子竟然就是今天！
忽然，他剛走出巷口接到她電話。
「ㄟ……我出車禍了。」
他楞了會，她的聲音聽起來雖然有些緊張但卻不至於慌亂，以致一時間他還以為她只是在開個玩笑，但在一分又四分之三秒的時間，他很快地認定出這是真的，冷靜地安慰她，要她保持現場先報警。
「在中山路上！」
「好，我回去牽車，騎車過去很快就到！」
（車禍現場）
一路在車陣中藉著機車靈活優勢而左閃右穿，碼表幾度近百，再加上幾次對紅綠燈選擇性色盲，終於趕到了現場。在那他一眼就看到穿一襲粉色大衣的她一言不發靜靜地站在對街，他一眼就認出來是她，莫名的熟悉感，他靜靜地看著她靜靜地無目標地盯著街上往來的車潮，等警察？等時間？還是在等他？他貪婪地欣賞著這一切，他竟然有種預感，會不會這是最後一次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思緒隨之飄著很遠很遠。此時他猛然驚覺，不管她多美，不管自己想多遠，時間永遠不會等人，明白到人生不會因為一時的猶疑而暫停，不管是她的還是自己的。
走吧！別讓她擔憂，別讓她等了。
自然地走過去，她看著他流露出驚喜，他陪著她走完全程，陪著看現場圖，瞭解現況，去醫院探望被撞的傷者，她接連撞了兩輛車，分別是一個年輕小伙子和一個中年婦人。
或許佇立寒冬中的街頭久了，她喊冷，轉頭看著他同時很自然地從大衣口袋中伸出手想拉著他的手，他楞了那千分之幾的微秒，從自個大衣口袋中伸出右手，他知道她接下來會說啥，太多次經驗了，沒有女生不覺得他手冰冷過。
奇蹟出現了，她雙手握緊他右手，對著他笑笑，沒有喊冷！他訝異著，更訝異的是他的手在她兩手的包裹下竟然不是冰冷如霜，他從來沒有過這經驗，一直以來他的手入冬總是會結凍、結冰、結霜的，就像老舊冰箱的冷凝管。為什麼？她怎麼辦到的？怎麼回事？他臉閃過一幕幕的疑惑。正好此時到場交警要求她填寫資料，她似乎看見他臉些許的變化，雖然她並不清楚他怎麼回事，她淡淡地說：「你手一點也不冷。」說完把小佯的手丟了回去。
等到一切都暫時告一段落，也探望了送去醫院檢查的中年婦人，那年輕人則看起來無恙，此時已經近凌晨一點了。踱步出醫院的路上他看著她笑了笑，因為車禍後她的車已經無法再行駛，看來今晚她得留下了。他們幾乎繞遍大半個市區卻因為恰逢巨星演唱會而導致旅館間間客滿。他說笑著對她說：「看來妳今晚得睡我那了，第一次就要見家長實在很刺激。」
她坐在後座一言不發，過了幾秒才說：「那……我跟你媽打招呼時該說什麼？」
他試著緩和一下氣氛說笑道：「妳就撒嬌地說：『婆婆～～我煞到妳兒子了耶！』接著一切都搞定了。」
她楞了會，板著臉恐嚇他別再開玩笑，但不久即有鑑於剛又被一家旅館「拒收」後，顯然他覺得還是有義務讓她輕鬆一下，於是又很拙劣地把剛剛地話又再加油添醋地再講一遍。
「你……」沒再說啥，她只是狠狠地槌了他的右手臂作為回應，結實有力的一下。
整晚小佯的電話總是不時會有一首國語老歌響起。
最後一間了，他們盤算著萬一再客滿該怎麼辦，他讓她自個走去櫃台洽詢，跟在她後方兩公尺遠，撥著電話回去安排、打點。果然，仍然客滿。出了旅館大廳，她似乎心死了，開口：「走吧！我們去你家！」
他看她的臉，想起了剛剛結實有力的那一下，安慰她：「對面還有一間，要去試試嗎？」
「不了，別白費力氣了，去你家吧！」
「試試看吧！都來了，只在對面罷了，人生何必如此悲觀，別輕易放棄啊！」
巧的是竟然還剩最後一間雙人房，她高興地告訴他有，看著他臉等著他意見，他正電話中，點點頭，於是她定下了這最後的一間，一間美麗的靠港景觀雙人套房。
進了房間，她自顧自地走去拉開窗簾，港景映入臉簾，真美，小佯站在身後看著小ㄙ，看著窗外，心想這一切是多麼的不可思議。港景！那正是他本期望帶她去的，只是換了個所在，更高，更美，而且沒有刺骨寒風的打擾。
這時小佯的電話響起，一首國語老歌，鄧麗君的千言萬語，他接了講了幾句。她笑了笑，開心地說她知道這首，甚至試著亨兩句，接著好奇的問那是不是家裡人，為什麼整晚都有這電話鈴聲。
「我媽，很晚了，她想知道我到底要不要回去。」
她坐在床上，點點頭，沒說什麼，把視線轉向窗外。他輕嘆了口氣，順著自個電話響起前她的要求，不太高明地幫她泡了杯熱茶（太燙且茶包浸泡過久以致過於苦澀），走進澡間幫她在浴缸放了熱水，為了怕水冷並把兩道門帶上，確定她在這一切安全後，靜靜地走向門口。握著門把似乎想說點什麼，猶豫著，他轉頭看著她，發現她也正盯著自己而不是剛剛地窗外。
「怎麼了？」他望著她幾秒，感受到一股暖流襲遍全身，試探性又期待性地問道。
她搖搖頭不作聲。
他再度輕嘆了口氣，繼續試圖扭轉著已經握了好幾分鐘的門把，這回他真的該走了。
她喉頭似乎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猛然終止原本已經緩慢到不行的開門動作，再次回頭望著她，卻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水汪汪地大眼似乎泛著點點梨花，令人不捨，他再次開口，卻仍然很拙劣，嘴裡仍迸出那鬼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的老話「怎麼了」！！愚蠢至極，一個誰都看得出來的敏感局面，卻搭配著一個誰無法回答的問問題法，如果這是肥皂劇，那實在令人想發笑。
尷尬了幾秒，「沒事……」她輕聲地回說。出於不捨與騎士的責任，他認為是他有絕對的義務安頓好她今晚的一切問題，確定一切安全，確保她可以甜美地睡一覺，確保隔天他可以來送她回家；於是他從門口退回來又朝她移近了幾十公分之遠。她扭過頭避開他關心的目光，又把視線投回窗外，淡淡地說：「我怕我會想起剛剛車禍……我會害怕……」遲疑了幾秒接著說：「等你不在時……」
他笑了笑，走過去在她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輕聲地說了些話，最後他看著她漸漸閉上的眼皮，告訴她：「不管我在哪，妳怕就打給我，不管我在哪，我都不會讓妳一個人面對這些困難，車禍我在，我會處理；夜深了，我在，我的心隨時會陪著妳，怕就打給我，我不關機。相信我，一切都會沒事。」說完他在她手背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輕輕地放回去，打算躡手躡腳地幫她把被子蓋好，她睡了他心想。
「你以為我睡了嗎？」她閉著眼，靜靜地說：「謝謝你。」
他看著她的臉，真美，他心想。他輕輕地放下她的手，悄悄地離去，只取走了她的倩影。
這回他真走了。
門帶上，她微微地張開眼，起身看著闔上的門，望著他曾經促足的地方，只留下他身後無限地惆悵。
（數週後）
電話鈴聲響起，那頭傳來小ㄙ的聲音，她顯得有些慌亂不知所措：「他們打來獅子大開口了！約我後天晚上談判，我該怎麼辦？」
小佯靜靜地說：「答應他們，我陪妳去！」
（下接夜（中，賭一把！！！，2/4））
（看更多其他極短篇小說請點我--->自創小說區）
留言列表
